“不該是他。”

布魯斯悄悄握緊了拳，他感到十分的尷尬。如果不是情況並不準許，他甚至想直接告訴他的父親——不是盧卡斯選中了他，而是他選中了盧卡斯。

甚至也是他說服了盧卡斯、成功的取得了這位非凡者的信任。這都是布魯斯自己努力爭取到的……為了能讓哥譚變好，他能嘗試任何事！

但布魯斯卻不能這麽說。小韋恩垂下他好看極了的藍色眼眸，他感到了無名的悲傷與憤怒……可同時，布魯斯也並不是真不清楚他父親的想法。

在托馬斯眼中，他始終都是那個瑟瑟發抖、需要保護的男孩兒。哪怕他也曾親口說過‘你真令我驕傲’，但老韋恩卻也始終不認為他已真能獨當一面。

可他已不小了，他已是一個男人——他也有自己的理想與信念，布魯斯是真的願意像托馬斯一樣，粉身碎骨也要重鑄哥譚。

———但布魯斯也清楚，對父母而言，兒子的‘粉身碎骨’實在是有些太過殘忍了。

而在小韋恩先生再次陷入不被認同的低潮與失落時，盧卡斯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。

這年輕的法爾科內依舊直視這托馬斯·韋恩的眼睛，他看著這位慈父，想到的卻是身為蝙蝠俠的布魯斯·韋恩。

盧卡斯從未擁有過這樣的父親。無論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前，還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。他都從未擁有過像托馬斯這樣的引路人。

他對父親的印象總是冷淡的、沈默的、不耐煩的，他從未被父親如此程度的珍視、如此程度的否定——因為他對他並不感興趣。

……想來老韋恩應當是位溫和睿智又不失強硬的長者吧。也正因此他才教育出了小韋恩這樣的人。

穿越以前盧卡斯從未深思自己為何如此憐憫、如此敬畏主世界的蝙蝠俠。但當他真的與布魯斯之父面對面以後……盧卡斯才清晰的意識到：原來過去也不曾擁有的他，就已經在恐懼‘失去’帶來的痛苦了。

所以此時的盧卡斯絲毫都不覺得老韋恩先生這是在小題大做、無病呻吟。恰恰相反，他甚至還很理解他的想法。

———擁有珍愛之物後再徹底失去……那種痛苦必然沒人想去體驗。

可是。

……可盧卡斯也無法忽略站在他身側布魯斯那綿長而低沈的呼吸。

這時的小法爾科內先生尚還未意識到，流淌著暴君血液的他竟還具有著一定程度上的給予型人格。他十分排斥任何會令他朋友失望的發展，他甚至能為此改變自己的作風。

“我不認同你的話。韋恩先生。”

盧卡斯站的更直了些。平時他和赫爾南、路西法說話時都相當的放松，幾乎從未有過現在的這種氣勢：正經對話的氣勢。

“我不認為你真的搞清楚布魯斯找我是想要做些什麽，也不認同你對他的評價。”

他甚至喊了布魯斯的名字，而不是姓。

路西法對他的評價或許沒錯。當盧卡斯想要唬人時，還真是相當的精明：

“如果你也看了之前的新聞，那應當已經知道現在‘平行穿越’這件事了。”

“布魯斯認為這是個機會，如果他以自己的名義去幫助超人研究並解決這一系列問題，那無疑會提高韋恩集團的知名度與聲望。而如果順利得到了超人的支持、搞清了平行宇宙為何鏈接的秘密，那想必政府也會更加重視你們的聲音。”

“這無論怎麽看都是互惠的合作，而我永遠都不會讓他受傷。布魯斯比你想的更聰明也更成熟，正因如此他才說動了我。”

這一番話講的小韋恩微微擡頭。他驚訝的望著盧卡斯的側臉。布魯斯已多少有些了解盧卡斯寡言少語的特點了。正因如此他才為對方竟會出言維護自己而感到了感動。

盧卡斯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布魯斯現在的表情。他肯定無法想象蝙蝠俠的臉變得傻傻的。但托馬斯·韋恩卻瞄到了兒子的表情，這位父親一時竟五味陳雜，意識到失態正在脫離他的掌控。

托馬斯不喜歡盧卡斯。他甚至一直都在回避這個曾經的救命恩人。其理由相當簡單，如果說阿爾貝托對韋恩家的優待還有跡可循，這位由老法爾科內制造的異種兵器的‘善意’就是全無道理、只會令人平添憂慮了。

“恕我直言，盧卡斯先生，你恐怕自己也發現了，畢竟你剛剛也都提了。你說你會保證布魯斯的安全——但事實上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。”

“你不是他的保鏢，也不可能成為他的保鏢。幫助超人尋找真相，這聽上去的確很像一個機遇。那為何斯塔克與奧斯本還不聯系那位天外來客？”

“……沒人想成為這只出頭鳥，沒人想當這個靶子。盧卡斯先生，你也清楚超人與政府的關系，他們始終都互相別著苗頭，總想比對方擁有更多的主動權。”

“而布魯斯根本不必趟這條渾水，他本該有更遠大的前途、更光明的未來。我不想他因年輕時的沖動而付出這樣的代價，他-”

“父親！”

這回出聲的卻不是盧卡斯。始終努力保持風度的小韋恩先生終於低喝打斷了他的父親。布魯斯不敢置信的瞪向了老托馬斯。

這道冷藍色的視線中並未摻雜失望，因為他早已知道父親的心思。他們一家最令外人羨慕的便是彼此關系親密、幾乎無話不談。但這種親密也造成了許多的困擾——他的父母從不求他有所成就，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。

這種愛成了枷鎖、成了束縛。布魯斯希望自己能展翅高飛，但托馬斯卻始終希望他守成就好。

“這不是我的希望、這不是我的理想！”

年輕的、稚嫩的、未經多少風雨的小韋恩先生上前兩步，竟是站在了盧卡斯與托馬斯中間。他臉上那種特有的憂郁已完全消散，只剩一種獨屬於年輕人的決然。

“你不能替我做決定，即使是您也沒有這種資格……世界在變！現在已經不是我們不找麻煩，麻煩就不會找上我們了！上次的襲擊就是證明，那個怪人並不是我們世界的罪犯，會有更多的犯罪者降臨哥譚……我不能容忍就這麽被動挨打！”

“我們能反擊！我們能掌握、能抓住這一切！而只要我們率先占據了主動權，那-”

盧卡斯並未試圖打斷布魯斯的話。恰恰相反，他比托馬斯更加沈浸在了布魯斯的宣言之中。

這不是說他能體會對方那種對機遇的渴望之情，就只是，盧卡斯就只是忍不住傾聽起這曾經偶像的慷慨激昂。

有時盧卡斯也會情不自禁的質疑自己。他是不是真的好似一條寄生在他人夢想上的寄生蟲？

他曾被展望星空的赫爾南打動，認同了對方想要世界變得更好的理想；而現在，他也同樣吸取著布魯斯的夢想，用他那遲鈍到不剩多少正面感情的腦子幻想著哥譚有沒有可能真的‘變好’。

而無論這二人的理想終將走到何處、最後能不能成功……其實盧卡斯都並不如何在乎。

盧卡斯就只在乎此時的這種感覺。這種好似熱血翻湧、重新為人的感覺……這令盧卡斯著迷，令他心中嗤笑著的野獸能稍稍收起利爪。

但遺憾的是，當金發青年重新瞥向另一位聽眾時……老托馬斯·韋恩的神色卻並不如他那樣向往。這位兩鬢斑白的父親微微抿緊了嘴，驚訝而悲傷的望著自己的兒子。

顯然托馬斯並不認同布魯斯的話。

這十多年來他改變了很多。最初的夢想仍在，但這幾十年的經歷卻已讓老韋恩先生明白——哥譚的惡，仿佛已是被默認許可了的、必然得存在了的。

托馬斯知道太多布魯斯不知道的事。他已清楚了為何政府始終不重視哥譚的治理，而想靠哥譚自己的力量讓她起死回生？……那不過是在盡人事，聽天命。若想掀起改革，那必將又是另一場血雨腥風。

他曾不想布魯斯面對這些。他曾希望自己的兒子有著更光明、更幸福的人生。

拯救哥譚使命就如同一根帶刺的藤蔓，纏住他本人就夠了，完全沒必要連布魯斯一起搭進去。

可他還是小看了兒子的覺悟。托馬斯幾次張口欲言。有那麽一瞬他甚至十分悔恨。

他悔恨把自己的理想與意志傳遞給了兒子。可他還是想做最後的掙紮。

於盧卡斯而言這可能只是一場游戲，但對托馬斯來說，這卻是兒子的人生。

“布魯斯-”

“Aaaaa————”

可沒等室內心情覆雜的三人進行下一輪的博弈，樓下忙碌著的人群中便突兀的響起了陣陣驚叫。接著包廂一陣搖晃，盧卡斯一把將布魯斯扯進了懷裏，又拉住了站立不穩的老韋恩先生。

火力極強的數次射擊擊碎了包房邊緣的所有欄桿。始終背對舞臺的盧卡斯擋著兩位韋恩先生，扭頭向下一望。

接著他楞住了。

突然出現在樓下的罪犯楞了幾秒後也開始破口大罵：“搞什麽？銀行呢？那麽大個兒的銀行去哪了？？”

但重點並不是這魯莽蠢貨的臟話，而是對方胸口那閃耀著的、綠幽幽的小石頭。

這人盧卡斯認識。

以氪石為底牌的超級罪犯，一般世界中超人的對手之一——金屬人。

……為什麽又是氪石？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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